“是不是你做的？”

手機被丟在桌子上, 發出沈重地撞擊聲，可惜他的主人完全不在意它的人身安全……沈嘉禾雙目怒視著坐在對面，神態自若地喝咖啡的某人。

隨意地瞥了一眼手機上的的頁面, 沈漸涵只覺得好笑：“你難得來找我，就是為了這件事？”

沈嘉禾無視他語氣裏的諷刺, 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：“是, 所以你告訴我, 是不是你做的？”

“是我做的你要怎麽樣？”沈漸涵低下頭, 輕聲一笑：“沈嘉禾, 你要為了麥辛，大義滅親嗎？”

“你——”沈嘉禾不敢置信地看著他：“真的是你做的？”

“當然不是, ”他挑了挑眉, 把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, 嗤笑：“你看, 連你潛意識裏也不相信我會做出這種事, 所以你為什麽還要來質問我？”

沈嘉禾一僵，“因為我實在想不出來，誰會和麥辛作對。”

以長微博爆料做導火線, 加上大大小小的畫手轉發, 這麽有組織的黑麥辛, 一看就是背後有人暗箱操作。她的為人沈嘉禾很清楚, 要說真要得罪過誰，他能想到的只有沈漸涵。

“你覺得之前我是在和她作對？”沈漸涵放下咖啡，冷笑一聲, 開門見山地說：“我喜歡她，你看不出來嗎？”

“……”沈嘉禾有些錯愕，大概沒料到他會這麽直截了當地承認下來，他張了張嘴，有些口不擇言：“你，你喜歡她，所以，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你覺得，我被她拒絕了就惱羞成怒報覆她嗎？”沈漸涵好笑地看著他，眼底帶了絲自嘲：“在你眼裏，我是得有多卑鄙，才會作出這種事情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還不屑於用這種毀掉一個人的手段得到她，別那麽吃驚，”看著沈嘉禾覆雜的臉色，他意味深長地說：“麥辛有多好，你應該清楚的吧？”

“什麽？我，我……”沈嘉禾楞了一下，等反應過來他話裏有話，當即慌亂了起來，急著解釋道；“跟我有什麽關系？”

“呵，”沈漸涵也懶得逼問他，拿起擱在一旁的外套，站起來，丟下一句：“不管你信不信，這件事跟我無關。”

沈嘉禾咬著唇，他眼睜睜地看著沈漸涵頭也不回地離開，握緊了手裏的手機。

博主“說給麥辛”爆料莫德斯麗蓮大獎潛規則，這個事情一出，麥辛微博底下被水軍噴是僵屍粉的幾百萬粉絲們立馬坐不住了。

當即冒泡了幾萬個粉絲，瘋狂刷麥辛微博首頁的評論，實力打臉噴子們。

作為頭號腦殘粉的代表，Godie選手人狠話不多，直接轉發了官微發布的獲獎微博，忍不住跟黑粉們互懟。

ThreeE、Godie：心裏得有多酸，Mine大都要黑？

而Kwee轉發的時候，只說了四個字：

實至名歸。

之後ThreeE戰隊其他人也蠢蠢欲動，原本也想轉發一波表示支持，卻被貓熊攔住，勸道：“沒必要，人多了反而會被看作是抱團互暖。”

Lan也讚同道：“確實，那樣更說不清。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給麥辛添麻煩了。”

“那咋辦？！”Godie煩躁地抓頭發，他這兩天愁得瘦了兩斤，去年春季賽輸了都沒這麽焦慮，“這什麽莫德斯獎的，有什麽了不起的？算了我也不懂，但Mine大的實力，還需要質疑？”

“大家都是相信她的，”十九對他說，“但是我們相信沒有用，那個莫德斯麗蓮官微下方都快被黑粉刷爆了，還有很多微博十來萬粉絲的畫手，跟著摻合起來，他們的粉絲也在跟風黑。”

“靠！這幫孫子，眼紅吧？”葉漾一氣得罵道。

“鍵盤俠噴人需要理由？”Mang說道：“這點我們不是最清楚了嗎？”

“沒錯，現在說什麽都會被噴子當成水軍和腦殘粉，”貓熊扶著額頭，有些傷腦筋，他反倒不擔心麥辛，怕的是太子爺掉馬。

“放心吧，阿蔚不會放過背後的人。”

Mang深表讚同。

敢動太子爺的女人，活膩了嗎？

事實上，就如同貓熊想的，當天下午，那條爆料的微博就被刪除，“說給麥辛”這個博主也因為侵犯隱私權和誣陷他人名譽的原因，被封殺。

劇情急轉而下，弄得圍觀群眾紛紛表示看不懂了。

有人說，麥辛背後有個團隊包裝她，之前做的都是炒作為她鋪以後的路。

也有人說，真有那個錢搞七搞八，都可以自己開個個人畫展了，沒必要做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情。

還有人講，麥辛早就江郎才盡，在國外混不下去，現在回國趁還有名氣想當網紅。

在眾說紛紜中，連消失很久的田夏黎都被驚動。

她打來電話的時候，麥辛剛剛被Kwee送回工作室，狀態已經好了很多。她看到來電顯示，微微一楞。猶豫片刻，最後還是選擇接聽

“媽媽？”

“麥辛，是我，”田夏黎清冷的聲音在電話裏響起，“你還好嗎？”

例行公事一樣的問候，麥辛卻在某一瞬間鼻子酸了一下。即便知道對方看不見，麥辛還是點點頭，調整語氣，狀若無所謂道：“沒事啊，我很好。”

“微博上的事情……我都知道了，”她說：“我早就說了，不要和他扯上關系，你看，出事了吧？”

“嗯。”

田夏黎似乎頓了頓，接著淡淡地說：“實在沒辦法，你就回美國吧，之前的事情，我會當沒發生過。”

“我知道了，媽媽。”

田夏黎見她不欲多說，也有些生氣，她深吸口氣，似乎在壓抑語氣裏的怒意，輕哼一聲，“我先掛了，要回來的話，你再跟我說。你也不小了，有時候該懂事一些……”

隱忍著，聽她說完，麥辛掛掉電話，扶著墻緩緩地蹲下來，把頭埋進膝蓋間。

事情或許沒她想得那麽糟糕吧，至少，能換來她久違的一句關心，也算因禍得福？

麥辛露出一個苦笑，眼底的痛苦一閃而過。

這周末莫德斯麗蓮所有獲獎作品，要在s市當代藝術中心開始巡回畫展的第一場展覽，不管別人怎麽說，拿到這個獎的麥辛，都決定要去參加畫展開幕。

Kwee不放心，特意請了一天假陪她。這幾天心態調整過來的麥辛，已經可以正常地面對周圍各種奇怪的打量目光。

她刻意無視那些探究的懷疑的看戲的眼神，只看著身邊的Kwee，好奇地問：“你們可以隨便離開俱樂部嗎？”

“當然，”Kwee雙手插在口袋裏，漫不經心地說：“不行。”

“誒？”Mine楞楞地說：“那你會怎麽樣？”

“能怎麽樣，扣錢，”他皺了下眉：“私人原因缺席訓練，扣一個月的工資。”

“這麽多？”麥辛嚇了一跳，按他的簽約年薪來算，一個月扣下來，損失十幾萬。

“嗯哼，”Kwee轉過頭，笑著開玩笑道：“說不定以後要靠你養了。”

“好！”麥辛一口應下，滿臉鄭重其事。

“……”他啞然失笑。

他家小朋友這幅認真的模樣，怎麽就那麽可愛呢？

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她粉白的臉頰，卻隱隱約約察覺，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們。Kwee下意識地擡頭，果然，臺階上方站著一個中年男人，正神色不明地看著這邊。

看清對方的面容時，Kwee微微一楞，再看身邊的麥辛，果然，她整個人都怔在那裏了。

中年男人看上去大約五十歲上下，戴著無邊的眼鏡，看上去斯文優雅，只是他的眼睛有些失神，直直地盯著麥辛，嘴唇發顫，一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。

最重要的是，他的面容，和麥辛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。

麥辛只是恍惚了一瞬，就移開了視線。

她像是拼命躲避什麽，低下頭拉著Kwee匆匆繞開。

“他……一直在看這邊。”沈默了一下，Kwee還是淡淡開口告訴她。

“我知道，”知道他肯定猜出來了，麥辛沒有多解釋，抿著唇道：“我，我只是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。”

明明十年來一直在聯系，她卻從未見過他出現在面前。

最熟悉的陌生人，說的就是他們吧。

雖然來之前早就做好心理準備，既然是他手下的基金會，那麽一定會遇到他。

但沒有想過，會這樣措不及防的面對面。

縱使來之前做好了千千萬萬次的心理建設，她發現自己還是沒準備好。

即便是站在臺上，聽到自己的名字和他放在一起，她還處於恍然的狀態。聽到他在身邊壓抑著語氣裏的激動，對自己說：“恭喜你，以後……加油。”

麥辛只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，她想扯一扯嘴角，對他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，但真的嘗試這麽做了，才發現如此簡單的動作，做出來卻那麽陌生。

她簡單地說完獲獎感言，匆匆轉身，想離開這個讓她措手不及，連呼吸節奏都亂了的地方。

然而，下臺的瞬間，意外發生了。

人群裏突然飛來一個雞蛋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，狠狠地砸在麥辛臉上。她當場懵住了，任由著粘稠的蛋液順著臉往下淌，還沒來得及緩過來，第二個雞蛋緊接而來。

有人在尖叫，有人在朝著她跑過來，還有閃光燈，是記者在抓緊機會獲取第一手素材。

“……她憑什麽拿獎？一個搞游戲的……突然冒出來的門外漢而已！就因為她爹是老板，我們努力了十幾年的人，所有功夫都白費了！……黑幕！全都是黑幕！……什麽天才原畫師，滾出中國吧！”

滾出中國……反反覆覆的，在她腦海裏回響。

好多年前，她也聽到了同樣的話。

“……中國婊子，你這個小偷！滾出我們學校，滾出美國！”

她不是小偷。

當時，她甚至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座位。

可是沒有人幫她說話，所有人，她的同桌，她的同學，包括看戲一樣的老師。

沒有人幫她。

為什麽會這樣？

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麽啊……

沖過來的Kwee把她的臉按在懷裏，不顧那些蛋液沾濕了自己的T恤，感受到麥辛渾身顫抖，幾乎站都站不穩，他心猛地一抽，眼神陰沈得讓旁邊的保安都不敢上來拉他。

麥哲反應過來，認出Kwee就是之前陪在麥辛身邊的男孩子，攔住保安，沖他喊道：“跟我來！先趕緊處理下。”

走前對身邊的助手反覆交待：“不要把記者放出去，剛才的照片，全部買回來！”

助手沒有多問，很有眼色地點點頭，帶著保安馬上行動。

Kwee直接抱起麥辛，跟著麥哲從當代藝術中心後方通道離開。

他們坐著麥哲的車，去了他在附近的房子，路上麥辛始終把頭埋進Kwee懷裏，不哭不鬧，反倒讓另外兩個男人更擔心。

看不清她的表情，他們此刻也不敢貿然開口，僵硬的氣氛，持續了一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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